人生另外的三分之二

2007052214:59

※就在中正紀念堂要更名之際,誓死擁護先總統蔣公的北北突然以煙霧彈攻擊警方....

 

 

近幾年來,我失去幾個職場上認識的朋友,他們以相同的節奏離開,根本來不及道別,我甚至連他們離去當時到底痛不痛苦都無從揣測,也幫不上忙。

一個是營業單位的新鮮人,退伍後第一份工作,鏖戰數月,好不容易業績稍有起色,卻在某個盛夏早晨上班途中的紅綠燈前方,趴在駕駛座上停止心跳呼吸,那時,他還不滿二十五歲。

另一個在日本商社工作,經常出差應酬加班,總是自豪身體壯得像條牛,沒想到卻在幾個禮拜前猝死。那個晚上看起來毫無異狀,他照舊因為加班錯過晚餐,照舊跟幾個同事吃宵夜,喝了一些冰啤酒,進了家門之後,在妻子面前倒下,送醫已經回天乏術,三十幾歲的人生,劃上休止符。

另一個是熟識經年的老同事,皮膚黝黑,蓄著小平頭,樂觀愛笑,工作拚命,態度謙和,原是公司倚重的中堅幹部,卻讓突如其來的癌症打亂所有生命計畫,走的時候,還不到四十歲。

我經常回想跟他們相處的過往,即便只是幾個卷宗之間的傳遞,幾次會議的共同出席,幾場聚餐的閒聊,或幾回辦公室走道的擦身而過,我們或許不曾深入交談,卻都熟知對方的脾氣個性,知道彼此能夠容忍的底限,所謂職場交情該當如此吧!

他們從自己的人生中瞬間抽離,也從職場同儕的集體記憶裡消失,我或許略知他們在工作上面臨的壓力與瓶頸,卻不曾體恤他們身體的脆弱,工作霸佔了他們得以喘息的時數,他們經常憂慮業績無法達成,新產品沒辦法順利上市,或是趕不及提案給老闆,他們在家庭與職場之間、人生與事業當中失去身體的主控權,即便公司給了他們優渥的待遇、高額的團體保險、昂貴的健康檢查補助,卻還是彌補不了生命倉促煞車的遺憾。

企業總是不斷強調績效,工作狂主管也總是大方打亂員工的生理時鐘,許多上班族的人生因此失去平衡,讓原本只應該share三分之一時數的職場鐘點,殘酷侵蝕了另外三分之二得以休閒與睡眠的美麗時光。

一個冗長的會議可以從陽光燦爛折磨到滿天星斗;一場緊張的年度檢討必須搭配80元排骨便當下肚;七天的年休計畫被迫切割成零碎片段,好應付始料未及的突發狀況,包括修車、帶小孩打預防針、或是短暫返鄉探望父母,甚至只在家裡呼呼大睡治癒一整年的時差,哪裡也沒去。

老闆或許每天關心工作進度,卻不曾問過員工有沒有長期便秘的煩惱;稽核可能按月追蹤交際費用,卻沒興趣知道員工的膽固醇有多高;同事之間也許計較誰的升遷快、誰的薪水高,卻沒想過誰的快樂多、誰的睡眠品質好。

長期以來,人們總是將工時長短與貢獻度忠誠度綁在一起,樂意加班心甘情願留在公司待命的人,經常獲得褒獎讚美,而準時下班抗拒超時工作的人,則被嫌棄。

嚴苛定義中,不乏欣慰的暖流。早就聽說一個出版社總編輯堅決反對員工加班,一到下班時間就急著趕人,他希望工作伙伴可以擁有足夠的睡眠與休閒,離開辦公室就把工作鎖在抽屜裡,一走出辦公大樓就走進自己另外三分之二的人生。

另一家企業老闆更妙,索性把每週放假前的午後也大方送給員工,鼓吹同事去喝下午茶、泡個不擁擠的露天溫泉、或者來一趟精油芳香療程。

我喜歡這種人性關懷取向的溫暖體貼,而非咄咄逼人的淘空式冷漠,當然,我也敬佩這些準時要求員工下班的老闆,他們所營造的健康快樂上班概念,是這個講究高倍速競爭的職場生態中,最迷人的荒漠甘泉。

許多企業或許記得定期保養大小事務機器,為它們更換耗材檢測線路添加潤滑劑,卻疏於打理員工的身心狀況,或急於測試員工的容忍極限,期待在薪水額度之內獲得超值對價;而員工同樣高估自己的能量,總以為吞幾顆胃藥就能撐過身體苦痛,總以為每天睡三小時不成問題,或者多喝幾杯黑咖啡就能增加幾個小時的續航能力,甚至,仗著年輕、仗著體力好,就放肆熬夜、應酬、緊張、多疑,或看著自己的臉色變得蠟黃蒼白,以為多敷幾次臉,多吞幾顆維他命,應該就OK了吧!

職場電腦化之後,上班族經常把自己也當成不當機的CPU,即便體內的肝、膽、胃、腸、腎、心臟、血管、淋巴、內分泌、自律神經、脊椎或視網膜,已經悄悄舉牌抗議了,而一徑在職場上逞強的人啊,不要自以為是無敵鐵金剛,身心的bug早就呼天搶地了。

被遺忘的職場生理時鐘,以及更多被忽略的員工健康警訊,在屢屢被誇大歌頌的幾波職場生態革命中,在網路改變了無時差的全球化競爭之後,人類的生理機能並不具備24小時運轉的本事,朝九晚五原該是最符合養生的工時概念,所有企業體,甚至所有工作者,是該逐步修正超時賣命的工作哲學,回歸健康工作的職場概念了!